我一惊,连忙上前扶住子烨。
他伤得极重,已然被打回了原身,一只浑身是血的黄色细犬。
子烨虚虚地抬起眼,见是我,呜咽了两声:“上神,我无事。”
可我怎会信他?
即使是他在人间流浪快死时都不见今日这般虚弱过。
我紧握的拳阵阵发抖,不敢置信地看着南渊。
“他是仙官,无错无罪怎能平白无故受此磨难?堂堂仙界又怎能罔顾性命?”
“平白无故?”
南渊睨了子烨一眼,语气尽是轻蔑。
“他是你的仙官,你不愿交出神剑那便由他待受,算不得罔顾。”
我脑中霎时一片空白,看着那端坐高处冷眼睥睨的神君,只觉浑身冰凉。
不知为何,他的容貌与千年前别无二致,我却觉得他像是换了芯子的陌生人。
“南渊,你到底要如何?”
许是因我头一次疾言厉色地与他说话,他的脸色一沉再沉,最终竟是直接放出威压将我按在地上。
“谁准许你直呼本君名讳的?”
我被死死按住,狼狈不已,却几乎要失笑。
只因说来可笑,这准许是他亲自赋予我的。
在他登上神君之位的那天,我同众仙官一道行礼恭贺。
那时他越过所有人走到我面前,亲手将我扶起,朝我许诺:“向晚,你永远都不必向我行礼。”
可如今我跪在玄天殿,与当年他扶起我的位置不过十步。
强盛的威压死死压住我的脊梁,当年亲手将我扶起的人,如今却亲自将我压死在他脚下。
我的心已然疼到麻木。
就在这时,一道柔和婉转的女声自殿外响起。
“阿渊,这是出了何事,怎的让向晚这样跪着?”
我听出这是陆瑶羲的声音,却不想随着她进来的还有其它人。
一对官靴走到我眼前,我极力抬眼看去,一瞬整个人僵在了当场!
眼前竟是我曾经的左仙官君无决!
当年他随我飞升,后来我被打入苦寒之狱,便再没见过他。
如今他已然是变了模样,一身武神法袍,头上戴着的,竟是我曾经的武神玉冠!
我心震颤,赫然明白过来。
当年陆瑶羲之所以能领我的功,又拿出所谓‘证据’污蔑我。
全是因为有君无决和她里应外合!
伤痛和苦涩交织着,似要把我生吞活剥。
君无决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半响,才朝南渊拱手道:“神君,莫向晚如此,实在有失体面,不若让她起身,好好说话。”
这带着优越和怜悯的话自他口中说出,显得我更加可笑。
可我被死死压着无法起身,只能自嘲一笑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,子烨这时却忽然挣扎着冲上前,张嘴就去咬他。
“你这叛徒!”
我大吃一惊,却已来不及阻止。
子烨替我守着宵晖殿千年,如今又被打回了原身,怎么会是君无决的对手。
一错眼,他被一脚踢了出去,滚在了一旁。
我被南渊的威压压着动弹不得,只能瞧着君无决露出嫌弃之色:“果然畜生就是畜生,即使成了仙官,也依旧是带着陋习。”
“你哪来的资格说他?”
我死死瞪着他:“有些人见利忘义恩将仇报,可见是连畜生都不如。”
“早知如此,我当初就不该救你,该看着你在死人堆里咽气!”
我本以为他要恼羞成怒,或是疾言厉色地斥我无礼数。
可他却是愣住了,死死攥紧了手却并未开口,只是沉着脸走到一旁。
此刻,陆瑶羲才假模假样地劝道:“阿渊,莫生气了,先让向晚起来吧。”
身上的威压渐渐散去,我这才能起身。
我连忙上前查看。
他嘴角都溢着血,却依旧极力安慰我。
“上神……莫怕……我愿做阵眼……”
我一噎,喉间便涌上无尽的酸楚。
是我连累他变成如此,可直到这一刻他却还在为我而想。
周遭的空气仿若消失了一般,无论我如何努力,却只能感觉到窒息。
半晌后,我看向南渊:“神君饶过子烨,我愿奉上其他东西来压制封印。”
南渊淡淡打量着我:“你还能有什么?”
是呢,现在的我能还剩什么?
我凄然一笑,一字一句道:“我有一玉骨琵琶,乃是由黑蛟龙骨和龙筋制成,足以压制封印。”
他的视线骤然变得冷冽,我却仍毫不闪躲地迎了上去。
这玉骨琵琶,便是南渊送与我的定情之物。